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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缮修复师沈峰枫:从残缺之中“拯救”美
来源:今日张家港  发布时间:2021-01-16 07:41:21
特别提示:美以纷繁多样的形式“寄居”在器物之中,有些美坚固,而有些美脆弱——比如瓷器、陶器。当这些美碎裂、破损,成为一种残缺,你又是否会觉得惋惜、痛心?

美以纷繁多样的形式“寄居”在器物之中,有些美坚固,而有些美脆弱——比如瓷器、陶器。当这些美碎裂、破损,成为一种残缺,你又是否会觉得惋惜、痛心?

有这么一门冷僻的老手艺,所做的,就是从残缺之中“拯救”美。

这门手艺叫“金缮”,顾名思义,即以生漆、金箔等天然原料,对残缺、破损的器物加以修补,给予它们“第二次生命”。

晨阳人沈峰枫今年48岁。2019年,他偶然接触到了金缮修复技艺。老手艺在时光中熠熠生辉,其中的一缕光,也照亮了沈峰枫。

金缮修复像做菜,得讲究“火候”

风和日丽的冬日早晨,走进沈峰枫位于市区中兴路的工作室,圭笔、砂纸、生漆、糯米粉、金箔等工具摆了满台。

他把它们分门别类地装进塑料小盒,转移到阳光充盈的会客厅,又搬来矮凳,挨着一张长桌坐定。长桌上,放着几件破损的器物——壶盖开裂的紫砂壶、杯沿破损的小瓷杯,以及表面裂开一道长缝的大瓷盆。就着冬日暖阳,他将要化腐朽为神奇,让这些器物重获新生。

金缮修复的第一步是调制黏合剂,“将生漆和糯米粉按比例调至黏稠,得黏稠到能拉丝才算好。”沈峰枫告诉记者,“生漆来自于漆树,是一种天然涂料。很多人都对生漆过敏,一碰就浑身发红、发痒,但我不过敏,算是和它有缘。”


金缮修复“冲线”

黏合剂调制完成后,才能为器物修补缺损。沈峰枫用笔头尖细的圭笔蘸取黏合剂,在紫砂壶盖的开裂处细细描摹。这条细长的开裂,行话叫“冲线”,沈峰枫沿着冲线修补,像医生为病人缝合,要耐着性子一点点地处理,“黏合剂得由表及里,完全渗透进这条冲线。”他一边描画一边解释道。

接下来就是长时间的等待。“等待”这两个字,贯穿金缮修复的始末。器物黏合完成后,得放进控温控湿的阴干箱阴干,十来天后才能取出来,再进行下一个步骤——打磨修整,在黏合好的残损处涂抹一层红色贴金漆。然后继续等待,待到贴金漆将干未干之际,覆盖一层金粉,再阴干,再等待……

整个金缮修复过程得持续一两个月,需要金缮修复师有足够的耐心。沈峰枫说:“如果操之过急,就可能前功尽弃。这就好比做菜要讲究火候,火候到了才能进行下一个步骤。”很显然,它是一道文火慢炖的“功夫菜”,厨师得慢慢地等,静静地熬。

用“近乎完美”,去修复“不完美”

沈峰枫说:“金缮修复,就是用近乎完美的手段,去修复那些残缺、破损的器物。”

这是沈峰枫进入金缮修复行当的初心。“我感觉到,去修复一件器物,让它‘起死回生’,比我创作一件作品更有成就感和价值感。”沈峰枫对传统文化一直兴趣浓厚,最近几年,又醉心书画创作。2019年,他从报刊上偶然了解到金缮。

金缮与书画创作的不同之处在于,前者重修复,后者重创作;而相通之处又在于,书画创作的功底,可以令金缮修复事半功倍,令修复品更具美学格调。

这门与书画创作相异而又相通的老手艺,燃点起沈峰枫的好奇心。2019年的夏天,他辗转找到了致力于发扬金缮修复技艺的任旭明。任旭明是无锡人,钻研金缮多年。沈峰枫有心求教,索性在无锡待了半个多月,跟着任旭明学习。“跟任老师学习之前,我自己也找了各种教程自学过,但不得要领,总是失败。有老师点拨以后,很多问题我都弄明白了,学起来也算比较快。”

学成以后,沈峰枫很快投入到这门从残缺中“拯救”美的老手艺中。友人拿着破碎、残损的器物找到他,将信将疑地询问:“你真能把它们救回来?”也罢,死马当活马医吧。


重获新生的茶壶 受访者提供

没成想,过了两个多月,这位友人再度上门,沈峰枫从会客厅里间拿出一柄修复完成的紫砂壶,呈递到他手上——“竟然真的修好了!好像还比以前更灵动了?”那柄壶身裂开一条长缝的紫砂壶,不仅又能盛装茶水了,而且,裂缝处居然“长”出了一根“金色的藤蔓”。

这是沈峰枫的“妙笔生花”——他事先画好了草稿,又用圭笔蘸取生漆,沿着紫砂壶的残损处描出一条长长的藤蔓,再顺着“藤蔓”画上叶片,最后饰以金粉。“用金箔、金粉这样的贵重材料去给器物做修复,本意就是用近乎完美的手段去修复残损和缺憾。我本身学过花鸟画嘛,就希望能做得更完美一点,让金缮修复更富有艺术性。”沈峰枫说,他希望将书画与金缮结合,不仅是给予这些器物“第二次生命”,而且得让它们“活得更好”。

既是修复器物,也是修复情感

金缮起源于中国髹饰的泥金工艺,之后又蜚声海外:日本、越南、新加坡等地都有各自的金缮流派。时光流转,浪潮翻涌,到了今天,金缮这门手艺已经不复旧时光鲜,鲜少被人提起。

沈峰枫说:“做金缮修复的人很少,张家港好像也就一两个吧。”他暗下决心,要把这门老手艺传承、发扬下去,不能让它被时光掩埋,“我希望未来能够开设一些公益课,让更多人了解金缮、学习金缮。”


修复完成的茶杯

很多时候,器物是情感的载体。在沈峰枫看来,修复那些破碎的陶器、瓷器,其实也是修复情感,修复人心。“有些器物可能对物主有特别的意义,是亲友赠送的,抑或是祖辈传下来的,当它们残损的时候,很多人会觉得遗憾、惋惜,又无能为力。”沈峰枫说,“但我可以通过金缮把器物修补好,让这份情感妥善地保存下来。”

因此,金缮修复实在是一门美好的技艺。越是深入钻研,沈峰枫越是痴迷。他希望自己的技艺能够更精进一些,“这需要长年累月的积累。所以,我现在免费给我的朋友做一些器物修复,熟能生巧嘛。”

许多个早晨——像这个早晨一样,沈峰枫埋首于案前,一手执笔,一手执器,轻柔地,一笔一笔细细描摹、勾画。他的目光,聚焦于器物的缺损处。

千百年来,多少金缮修复匠人也像这样,低着头、弓着背,从残缺之中“拯救”美。而如今,时光温软,沈峰枫也沿着时间的纹理,轻描淡写。阳光从外间照进这间小小的会客厅,明亮而温热。就好像,这束光穿越了千年百年,照进了沈峰枫的生命。

融媒记者:王敏悦 文/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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